不一样的英雄叙事与美学突破

◎高小立

虎年新春，由博纳影业出品的影片《长津湖之水门桥》，再次将观众带回抗美援朝的战场，穿插七连志愿军战士“三炸水门桥”的战斗故事又一次让今天的年轻观众泪洒影院。

有了《长津湖》前情铺垫，这部影片从大兵团势如破竹攻占美军下碣隅里机场到七连执行“三炸水门桥”任务，剧情始终在紧凑高效的层层推进中，为观众演绎了一曲荡气回肠的保家卫国英雄赞歌。

影片以志愿军攻占下碣隅里机场拉开序幕，徐克导演凌厉的剪辑风格，将志愿军这场战斗营造得气势恢宏，瞬间点燃观众的激情。当观众满怀期待这是吹响“从胜利走向胜利”的集结号时，七连接到炸毁水门桥，阻断美军陆战一师撤退，进而完成第九兵团围歼敌人的任务。影片以“典型环境、典型人物”的现实主义艺术手法，截取七连战士“三炸水门桥”为叙事核心，聚焦了一场完全不对等条件下极其艰难的战斗。

漫天飞雪、黑夜笼罩下的崇山峻岭；极度严寒下艰难前行的七连战士，瞬间，黑白灰镜头语言替代了爆燃的战争画面，这种压抑的色调以九连炸水门桥失败，谈子为牺牲达到顶点。在灰色调的镜头中，美军飞机凝固汽油弹延展轰炸，在七连战士身边燃起一片火海；被机载重机枪击中的战士血肉横飞；被美军火焰喷射器击中的战士瞬间燃为火人……战场的惨烈可用人间炼狱形容。七连战士明白这是场恶战，水门桥或许就是他们报效祖国埋忠魂的最后一战。

在这黑白灰的主基调镜头中，影片罕见地出现了战士回望祖国方向旭日东升的山峰，升格拍摄与烈士牺牲慢镜头定格镜头语言，仿佛让人们感受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战争电影中才有的画面，但这样的镜头语言并未让观众觉得煽情过度。无论是平河钻进美军坦克下引爆炸药；余从戎掩护战友引开敌机葬身火海，还是伍千里在坠入桥下生命最后时刻，连开数枪击中桥面炸弹，志愿军视死如归的报国之志与影片浪漫英雄主义的艺术升华，在此刻完美融合、交相辉映。

值得称赞的是，导演徐克并未一味强调暴力美学下战争场面的强视听刺激效果，所有战争场面特效与情境、人物紧密勾连，使得整部影片在帧帧还原的超写实艺术氛围中，达到历史与战场真实残酷性的既视感。这种写实性的细节还原，也将观众从对战争“大场面”视听效果的关注，转而聚焦战争本身以及影片中人物命运的起伏，从而引发观众深度层面的情感共鸣。

影片《长津湖之水门桥》对于国产战争类型片的一个重要突破在于，“三炸水门桥”尽管志愿军付出巨大伤亡，但在美军现代化强大后勤保障能力下，在极短时间迅速修复桥面，从而保障了美军陆战一师大部顺利通过水门桥，在兴南港完成撤退，第九军团未能达到全部围歼美军陆战一师的目的。这与以往国产战争片过于强调结局的胜利形成对照，这种对于战争“缺憾的美”的艺术表达，一方面昭示现代化的战争，必须要拥有先进的武器装备、后勤保障体系，这点通过影片中七连战士对于何时拥有自己先进飞机的渴望表达了出来。另一方面，通过“三炸水门桥”所体现出的志愿军钢铁般的意志，对美军产生强烈的心理震撼，从而迫使美军最终坐到板门店谈判桌前，从这点看，“三炸水门桥”在战略意义层面获得了巨大成功。

对比西方战争题材影片惯有的个人英雄主义叙事加“反战”内涵诉求，有些评论似乎苛责国产历史战争片中过于渲染爱国主义与民族主义，这种站位忽略了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屡受外辱的史实，忽略了近现代中国抵抗外敌的自卫性属性特征。无论《长津湖》中志愿军战士说的“我们今天打仗是为了后人不再打仗”，还是《长津湖之水门桥》中梅生对妻子女儿的思念，抑或是伍千里兄弟对家乡的渴望，每一个志愿军战士内心深处无不向往和平，而他们知道，只有他们的流血牺牲，才能保证身后祖国的人民拥有安定幸福的生活。

影片《长津湖之水门桥》上映之后，就以连续飙升的票房和口碑，让其以现象级的存在引领了后疫情春节档电影市场。然而，面对影片所展现抗美援朝战争场景的惨烈；面对片尾万里噙满泪眼，悲壮喊出“第七穿插连，应到157人，实到1人”；面对无数志愿军战士“舍生取义、魂兮归来”的大无畏爱国情怀，很多专业影评人士都婉拒了关于《长津湖之水门桥》超高票房的采访，从这个层面来看，影片《长津湖之水门桥》超越了我们对于国产战争片的一般性解读，面对无数保家卫国牺牲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的英烈，我们很难从票房上收获喜悦。而这，却正是《长津湖之水门桥》从艺术感染力与思想深刻性上超越自我的最佳写照。

回望英雄无悔，面对当下中华民族在伟大复兴道路上遇到的荆棘，面对平凡你我因疫情而导致生活、工作、家庭上的困难，影片《长津湖之水门桥》无疑激发国人从英雄的事迹中汲取力量，从而拥有面对各种挑战的勇气和决心，我想，这才是该片最重要的现实意义。

（作者系《文艺报》艺术部主任、北京文联2021年度签约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