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枪击案背后的历史分析:扭曲的历史助长了右翼恐怖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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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5号,周五,新西兰基督城清真寺枪声响起,50人殒命。那一刻,枪声震惊了世界,激怒了穆斯林国家,更是撕裂了被誉为“上帝之国”的新西兰整个国家和人民。
人们对惨案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新西兰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然而,惨烈的现实把他们瞬间拉回,这件事,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新西兰。
恐怖事件发生的那一刻,注定成新西兰历史的分水岭。在此之前,新西兰是一个细腻多情风景如画的国度,很多人从小到大都以为新西兰是世界上种族关系最和谐的国家,他们坚信:“这里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在此之后,何去何从?
新西兰南岛皇后镇鸟瞰图
布伦顿塔兰特(Brenton Tarrant),澳大利亚国籍,白人极端主义,枪击案嫌疑人。事发前两年(2016-2018),他踪迹遍布欧亚,先后去过土耳其、北韩、巴基斯坦、印度、日本、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克罗地亚、黑山共和国、波黑。一个澳大利亚人,父亲去世后,周游世界(主要去的是巴尔干地区),跑去新西兰直播杀人,为何如此病态残忍?
事发当日,他开车去基督城(Christchurch)的路上,车里放着一首歌,一首塞尔维亚民族主义歌曲,歌曲是歌颂拉多万·卡拉季奇(Radovan Karadzic,1945- )的,卡拉季奇是波黑塞族共和国原总统,被控在1990s年代波斯尼亚战争期间对波黑穆斯林犯下“种族灭绝罪行”和“其他战争罪行”,判处40年监禁。
从事发生报道的照片中可以看到塔兰特拿的枪上潦草地写着不同年代的许多欧洲基督教领导人的名字——时间幅度横跨好几个世纪——这些领导人都和以穆斯林为主的军队打过仗。他更是在自己枪支的显眼位置写上了希腊语“食土耳其人者(Turkofagos)”,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对土耳其怀着根深蒂固仇恨的人。很明显,他把自己的恐怖暴行当作是他臆想得扭曲历史的延续。
拉多万·卡拉季奇
塔兰特迷上欧洲长期屠杀穆斯林的历史,最开始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挪威恐怖分子安德斯·布雷维克(Anders Breivik)2011年先引爆炸弹又枪击夏令营造成77人死亡,标榜自己是十字军圣殿骑士(crusading templar knight),还发表了一份宣言,在其中详举了数百次巴尔干地区发生过的冲突。不用说,塔兰特和布雷维克都把巴尔干地区当作隔离带,把伊斯兰和欧洲分离开,而这个隔离带,由于其地理位置,自古以来就是个事故冲突频发的地带。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保加利亚、克罗地亚、塞尔维亚、罗马尼亚还有希腊,这些国家现在都在追踪调查2016年到2018年塔兰特在巴尔干地区的行程。他去过的地方有一处11世纪的修道院,当时,罗马尼亚跟土耳其帝国打仗,罗马尼亚王子曾经在那里祝祷胜利;还去了一座山的关口,那里是1877年俄国和保加利亚联手抵御强敌土耳其的地方。
从塔兰特的朝圣地,再联系他看到在法国生活的众多普通穆斯林人所产生的恐惧,我们似乎一窥他极端世界观的基础。澳大利亚反恐怖主义的一位高级官员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塔兰特的极端激进的想法是受他在欧洲所见所想的影响。
巴尔干半岛的3D地图
在塔兰特和布雷维克看来,过去意味着无穷无止的战争。在他们自发出版的宣言里,明确表示他们要献身于“文明之战”,他们把眼下移民带给他们的恐惧和历史上对抗蜂涌而入的异教徒的英雄事迹联系在一起,塔兰特认为自己是在进行一场报复“入侵者”的运动,他想通过屠杀吓退以后还想要移民去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人。
当然,对历史的解读,不是极端分子的专利,伊斯兰国家的激进分子也坚定地认为他们也在打一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圣战,有一个预言说伊斯兰的战士将会在一次决战中战胜“罗马”,实现伊斯兰教的更大的复兴和荣光,他们对此深信不疑。当然, 这些妄想都没能实现。而IS在叙利亚最后的据点现在也摇摇欲坠,快被库尔德人攻下了。
只不过,塔兰特以及和塔兰特有同样极端思想的人,并不在少数,也并不是边缘群体。西方国家的白人至上主义(white-nationalist)的情绪近些年在不断发酵,他们怀有的信仰是神话历史中描述的神圣不可侵犯的由纯粹的有着共同唯一信仰的人组成的国家。
而在某种程度上,这种情绪在欧洲国家政界的极右翼领导人中也颇为主流,他们也不遗余力地推动这种情绪,像匈牙利(Hungarian)首相欧尔班·维克托(Viktor Orban),美国总统川普,这二位都自视为驱逐外来侵入者,即移民的民族英雄。新西兰虽然是个移民国家,但过去是英国殖民地,这段殖民历史成了白人至上主义酝酿的土壤。
新西兰在地球上的位置
一位研究巴尔干历史的专家 Edin Hajdarpasic说:“20世纪30年代以来,从西欧到拉丁美洲的民族主义者,法西斯分子和极右翼政治家,他们之间互相借鉴互相影响,都梦想着建立一个新世界,新世界里只有‘纯正’的单一民族的国家。卡拉季奇是塔兰特和布雷维克的偶像,因为卡拉季奇也强烈地反对穆斯林,甚至屠杀过穆斯林。”
这些白人至上主义者固守着他们认为理想的旧观念,认为欧洲中世纪时期的社会结构堪称完美,因为那时候国家的民族构成单一且都是白人,这个想法在中古史学家和其他历史学家看来,简直荒谬绝伦,因为真正的历史上这根本是不存在的,可以说是臆想。Paul Sturtevant,《大众想像的欧洲中世纪》一书的作者,在接受采访时说,如果不是有这样想法的人真的杀了那么多人,策划了那么严重的恐怖活动,这么想简直又滑稽又荒唐。
欧洲的中世纪
英国学者Ian Almond 2009年出版了一本书《两种信仰,一个旗帜:穆斯林和基督教并肩作战》(“Two Faiths, One Banner: When Muslims Marched With Christians Across Europe’s Battlegrounds,”),他在书中论证了现在西方的白人至上主义者把历史上的冲突统统归结为欧洲和穆斯林的对立,是完全站不住脚的。欧洲历史复杂之极,从古至今,国家之间权力此消彼长,封建时代有过利益联盟、各民族部落和谐相处过,同时也留下不少的历史积怨,可谓千丝万缕,盘根错节。不同宗教之间的冲突在这些漫长的历史面前可以说只占微乎其微的一部分。
欧洲的3D地图
现在,人们看到“伊斯兰”和“欧洲”这样的字眼,联想到的是石油和水资源之争,但是历史告诉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们,几百年来,穆斯林和基督教的文化背景是一样的,说的语言是一样的,双方完全没必要彼此对立起来。枪击案嫌犯塔兰特也在脸书上说过:“巴基斯坦人民是世界上最真诚最热心最友好的人。”
新西兰有一座国家海事博物馆,里面挂着几幅世界地图,与寻常地图不同的是这些地图是以人类的DNA分析结果来绘制的,所有地图都“人类大移居”(diaspora)命名。如果我们现在可以看到这些地图,会不会生出更多感慨叹息?将时光拉长,将空间延伸,地球上每个人,有哪个不是“旅人”?又有哪个人的DNA在经历百万年人类进化后还能保持纯粹?人,本来就是复杂的集合体啊—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人类这么多灿烂文明,创造它的是民族融合,而不是分化对立。
新西兰国家海事博物馆
事情发生后,新西兰举国哀悼,首相Jacinda Ardern呼吁民众要和穆斯林兄弟姐妹一起战胜悲伤。民众自发纪念死者,救治伤员,寻找失踪人员,这个过程中,宗教信仰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都是善良的人,敬畏生命,珍视生命,一周的时间过去了,献给遇难者鲜花已经凋残,然而它所代表的爱意并无褪减。全国各地清真寺也已重新开放,来参加活动的人有好多是天主教徒,拿着鲜花,一起祈祷,拉起警戒线,结成仪仗队保护穆斯林。
人性的善总是能穿透恐怖的阴影!这里,没有“别人”(other),只有“我们”(us).凶手想驱散我们,我们却更加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