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沉默的父亲，孤僻的女儿，陪伴和理解可以化解亲情隔阂
文|七安
世上最沉默的亲情，来自父亲。他从不说“我爱你”，只用行动来表示。每个父亲都是一堵城墙，也许年少时你只想逃得远远的，当有一天，受了伤，会想要回来，靠在他身上。那一刻，是真正的安全。——从不多言，也从不离开。不多热情，却如此深情。 —— 杨石头
《女儿》是捷克动画电影制片人达丽娅·卡什切娃在布拉格FAMU的毕业作品，这部电影获得了2019年墨尔本国际电影节最佳动画短片和第92届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提名，作品以其独特的外观设计，优美的视觉效果以及精巧的摄影技术，将父爱和父女亲情作为主题，通过对父女矛盾的塑造和消除，来凸显父爱的重要性以及亲情的力量，也为现实家庭关系中的父女相处提供借鉴。
这部家庭木偶戏主要描述了一对父女多年来从未真正地沟通过，导致他们之间产生了很深的隔阂，这种隔阂也使得女儿的性情发生了变化。多年后，父亲生病住院，两人在相对无言中回忆往事，最终双双打开心房，达成和解，在最后一刻迎来了那个迟到已久的拥抱。
影片中所呈现出来的父女矛盾颇具代表性，观众很容易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从而产生强烈的代入感，这种情感上的共鸣也使得这部作品更加深入人心。
下面我将从制作反差、剧情交织、情感传达三个方面来解读这部作品，一同感受它作为一部创意定格动画的表现张力以及引起观众心理共鸣的情感张力。
制作反差：定格黏土动画做出手持晃动效果，粗粝独特的画面渲染出温柔感人的情调。①手持摄影的写实感与定格黏土的奇幻风格带来的强烈碰撞。
所谓的黏土动画是定格动画的一种，它是由逐帧拍摄创作而成，制作工序相当繁琐。一部定格动画的完成包括了脚本创意、角色设定和拍摄合成等过程。
黏土动画和水墨动画一样，堪称动画界的艺术品。因为黏土动画在前期制作中大多依靠纯手工制作，手工制作决定了黏土动画具有淳朴、原始、色彩丰富等艺术特色，同时它又是一种集中了文学、绘画、音乐、摄影、电影等多种艺术特征于一体的综合艺术体现。
虽然定格动画有以上种种优势，但它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因制作繁杂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困境。因此，要想让这门电影工艺继续传承下去，就必须与时俱进，做出一些新花样来。
由此，导演想到了一个新的创意：在一个定格动画中使用手持摄影效果，这个想法既疯狂又鼓舞人心，最终也被达丽娅完美地展现出来。
短片中有两处典型的细节表现出了这种晃动感，一是女儿小时候抱着受伤的小鸟急冲冲地跑回家时，镜头随着她上楼梯的匆忙步伐而不受制地晃动；二是在父亲病危时，女儿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终于读懂了父亲的爱，她不顾一切地往外冲，镜头也跟着呈现出在后面追赶的摇晃感。
这种手持的晃动感，一是为了营造出真实纪录片的氛围，二是可以产生一种角色背后有摄影师在追拍的感觉。摄影师是一个虚构的见证者，他始终在角色背后或者一侧观察着，并用相机移动的延迟给人一种摄影师面对剧情发展很不知所措的感觉，从而让观众与摄影师相识，并让观众有兴趣去更深入地了解、喜欢这个故事。
另外，短片中有很多的特写镜头运用了浅焦效果和较小的景深，这是为了将观众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人物和他们的情感变化上，而不是聚焦在周围的空间。
最重要的一点还有背景音乐设定。整部短片只用了一些类似的音乐，如医院里仪器的滴滴声和破碎的玻璃声，通过强调声音的跳跃式裁剪，来实现电影故事和两个角色之间复杂的同步与和谐，这与短片所要传达的简单的父爱主题不谋而合。
②粗粝的动画风格凸显出两个细腻温暖的灵魂，在引起共鸣的同时也引人深思。
在《女儿》中，首先给人以直观视觉冲击的就是人物外观的刻画。相比起纹理鲜明的服装，人物的脸庞就像是在一块凹凸不平的树皮雕刻而成，十分粗制滥造。
这种独特的人物风格是由于短片中的情感表达需要。因为相比起脸蛋、服装等这些身外之物，导演更想表达的是父女之间“心与心的交流”。所以她便通过这种粗糙的外表和柔软的心灵来制造一种反差：我们总是为“身外之物”无视与亲人的沟通，没有创造更多的条件去接收来自亲人的爱的信号，等到生命的最后关头才会发现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太不值得。
由于电影中的感情渲染都是通过细微的面部表情来传达的，所以导演决定以纸浆作为木偶的材料，通过在木偶上画出不同的表情，再一帧帧地连续播放，来达到丰富灵动的表情效果。
这在制作木偶上可是一个大工程，所有的场景布置和木偶面孔都是导演自己创作的，可见其创意和绘画表现力十足。
也正是这种独特的人物风格和细腻的表情刻画，形成了一种别致的美术风格，最终成就了这部看似粗粝实则温柔的亲情电影。
剧情交织：女儿的回忆牵扯出误会的源头及内心的渴望，父亲的追念投射出默默的守护和无言的父爱。短片剧情主要由两段倒叙构成，分别以女儿和父亲的视角为主展开回忆。导演很擅长在动画中使用过渡和变换的优势，用隐喻和关联来连接场景。她在采访中提到，当她在创作剧本时，她会有意识地运用这种优势去帮助她讲完故事并展示人物的情感。
比如短片中的一处过渡效果，当女儿在她的房间里从巢中坠落到梦境时，她感觉自己变成一只小鸟，可以去拥抱父亲，但现实是她拥抱的只是一堵墙壁。
这种种过渡细节都是为主剧情作补充，从而完整细腻地呈现出了两段因亲情的羁绊相互牵连，却因深刻的误会彼此隔离的父女记忆。
①女儿手中的雏鸟是心无所倚的青春幻想，渴望关爱却无法获取。
医院病房里，女儿坐在父亲的病床前，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只能听到心电监护仪传来的清脆滴滴声。伴随着一声碎玻璃响，窗户被一只小鸟撞碎了，女儿拾起小鸟，盯着它陷入了回忆。
十岁那年，她怀揣着一只受伤的小鸟，心急地跑到父亲面前，希望他能帮自己救下它，但当她打开掌心时却发现小鸟已经死了，企图得到安慰的她一头扎进了父亲的怀抱中。
女儿想救回小鸟
女儿渴望父亲的安慰，父亲手足无措
父亲本想回抱女儿，可他手上沾满了洗碗时的泡沫，为了不弄脏女儿的衣服，他呆呆地僵在原地，下一秒热腾的开水冲出了锅炉，父亲手忙脚乱地处理着厨房的事情。感觉自己得不到关怀的女儿，失落地摔门而出。
由于自幼失去母亲，女儿渴望的关爱只能从父亲身上获取。为了引起父亲的重视，她曾制作了一个小鸟面具，穿上风衣幻想自己就是那只受伤的小鸟。她相信，当自己在父亲面前受伤晕倒时，父亲一定会将她搂入宽大的怀抱中，慰藉她幼小的心灵。
女儿想象自己成为了小鸟
可是这一切终究只是她的幻想。在现实生活中，心无所依的她拥抱的只是一堵墙壁。这堵冰冷的墙壁，正在将他们父女俩的关系无情地隔绝开来。
其实，父亲又何尝没有试着去抚慰女儿，只是不善言辞的他似乎永远开不了口，再加上现实中还有那么多琐事烦身。当他辛苦做好晚餐时，女儿赌气一口未尝，甚至拒绝父亲小心翼翼的触碰，父亲的内心也是很失落。
可是有时候，即便父母切实感受到了孩子的需要，他们也无法及时地表达对孩子的爱，或者是无法以孩子理解的方式去表达。孩子渴望却接收不到爱，就很容易导致误解的产生。而这样的小误会一累积，大隔阂由此形成。
父亲没有意识到，孩子的世界很小很小，她在意的就是那么一两个人的目光和陪伴，也正因此，那一两个人就足以伤害她，比谁都深。
在幻想中，父亲拥抱了女儿
②父亲两腮的口红印记书写着笨拙与木讷，却遮掩不了对女儿的拳拳父爱。
女儿就这样在对父亲的误解中渐渐长大，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随着时间改善，反而因为缺乏交流变得僵化，这也影响了女儿的性格，让她变得孤僻寡言，鲜少和同龄人打交道。
毕业离家那天，父亲送她到火车站。在一片沉寂中，父亲夺过了女儿手中的口红，笨拙地在自己脸上涂了两团腮红，当他也想给女儿涂上时，女儿拒绝了他的示好，转身冲进了火车。
父亲想给女儿涂腮红
女儿拒绝了父亲的示好
父亲默默地守在她的窗边，女儿则在座位上低头不语。不一会儿一群年轻人上了火车，女儿发现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有一团腮红，她这才意识到父亲刚才那样做是为了让她多交些朋友，但待她回头望着窗外时，父亲已经不在月台上了。
此时的父亲，一个人蹲坐在路旁。他默默擦掉了脸上的印记，从口袋中掏出了女儿小时候的小鸟面具，内疚和自责让他石化在原地。此时的他多么渴望能化身为一只大鸟，可以冲出层层荆棘和阻碍，去打破他和女儿的隔阂天窗。可是，一切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至此，父亲的回忆告一段落。
其实，早在多年前的餐桌上，父女之间矛盾的根源已经落下。一个是心里失望却敢怒不敢言，另一个则沉默寡言，甚至对自己的无言感到挫败。这种面对面的默不作声，已成为父女相处的僵化模式。
正是这种平日里趋近于无的沟通，以及时代变革所带来的思维鸿沟，在父女关系中深埋着这样一种无奈——我们心中都有着满满的爱，可就是说不出口；想要好好说话，但说出来就变了味儿。
父亲心生自责愧疚
情感传达：爱要用言语和行动勇敢表达，不要等到生命结束才觉得后悔和想要珍惜。在短片的后半段，伴随着又一声熟悉的碎玻璃声，女儿惊醒，抬头一看父亲已不在病床上。她伸手在床单上感受着余温，惊慌和不舍让她忍不住埋头痛苦。这时，她在父亲的枕头下意外发现了自己幼时的小鸟面具，此刻的她终于明白原来父亲心里一直有她。
下一秒，她径直朝外面跑去，在父亲被推入手术室前，她紧紧地抱住了父亲，而这次父亲也可以好好地回抱女儿。
迟来的拥抱
一瞬间他们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一天，父女俩相互拥抱，怀里的小鸟也没有死，他们大手捧着小手一起把它放飞出去。
影片的最后，偌大的窗户前摆放着两个相互依偎的碗，就像是父亲在对女儿说：来吧，今后所有的风景我将与你共同观赏，所有的苦难我陪你一起承担。
窗台的碗
父女的这两段回忆共同开启了一次对爱的探寻。这是两颗想接近彼此的心在不断地小心试探，最终在一个暖心的拥抱中冰释了前嫌，达成了和解。
这最后的拥抱虽温暖人心但还是姗姗来迟了，导演以这样一个不算圆满、淡淡伤感的结局向我们传达了——在离别之前，爱一定要用言语和行动勇敢表达出来，同时也引起我们对中国式家庭中，父亲和女儿这两种角色的深思和感悟。
①对父亲：爱而不言就以陪伴为主
短片对父女间的代沟、理解等问题的诠释，让我们更为直观地体会到含蓄、深沉的父爱，同时也启发爸爸们重新思索自己在家庭的角色，这也是这部短片能引起强烈共鸣的原因所在。
短片中的父亲
在中国的传统社会中，父亲是家庭的顶梁柱，常常因为要养家糊口而缺席孩子的教育。在一项对全国1285位0-6岁婴幼儿妈妈们的调查显示，近六成家庭采用“白天老人带，夜里妈妈带”的育儿方式。每日辛勤工作的爸爸在孩子的成长道路上只是充当一个“打酱油”的角色。
但不可否认的是，父亲在孩子的成长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世卫组织一项研究成果表明，“平均每天能与父亲共处2个小时以上的孩子智商更高，男孩更像小男子汉，女孩长大后更懂得如何与异性交往”。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在孩子眼中，父亲就象征着无穷的力量和强大的倚靠，会给孩子带来满满的安全感。如果父亲的爱因种种原因弱化或缺失，甚至淡出了对子女成长的关心和指导，这对孩子的成长十分不利。
父亲身上特有的坚韧、勇毅等男性特征，是孩子成长的情感养分。如若真的不习惯在言语中传达对子女的爱，父亲可以用陪伴和行动去对孩子做最长情的告白。要知道，孩子的健康成长、完善人格的养成，父亲的情感陪伴绝不能缺席。
所以，面对父亲在家庭教育中的缺位这一普遍现象，《女儿》想要传达的是，父爱是沉默的，博大的胸怀与安全的依靠就是他的全部；父爱又是绵长的，无声的支持与坚定的眼神就是他的核心。对于父女之情，不一定要在言语中流露，陪伴与行动才是最坚定长久的告白。
②对儿女：减少埋怨多些主动理解
由于中国“严父慈母”的传统观念影响至今，再加上男性多为理性、不善表达的性格，导致了儿女们对父爱的歌颂远不如母亲那般直接而明确。
短片中的女儿
面对沉默严厉的父亲，孩子更多的是埋怨、怪罪，甚至是厌恶。但父亲也是人，他心中也有着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他可以承受公司老板的批评、路上堵车的烦闷、家里妻子的唠叨、加班回来的剩菜，但可能就无法接受子女一句漫不经心的责怪和一个刻意远离的动作。
所以，有时候我们多考虑一下中年人生活的不易，就能更理解父亲那些未说出口的压力和有时捉摸不透的脾气，同时也可以采取一些方式去主动拉近自己和父亲的距离。
积极交流，从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入手。有些时候，我们在父亲面前可能不那么容易开口，这时可以像在学校交新朋友那样，尝试着从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入手。如父母年代的金曲、儿时的校园故事、喜欢的球星或演员，甚至是他们所关注的时事新闻，都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始。
保持接纳的心态，先理解再表达。在和父亲沟通时要先了解他们的看法，再逐渐掺入自己的观点。很多人和父亲沟通不顺的原因在于双方没有在一个共同频道上交流，因思维和见解不同就容易产生矛盾。所以你要先用接纳的态度理解父亲的主张，然后再思考如何让他懂得你现在的看法，这样交流才会有好的结果。
顾及父亲的面子，选择恰到好处的沟通方式。父爱的表达亦父亦友，深沉而内敛。作为家中长辈的存在，我们不能要求父亲事无巨细地跟你敞开心扉，或者是称兄道弟。他们也有身为长辈的面子和男性的自尊心，这个时候你需要做的，只是理解他们的辛苦，而非强求他们自我揭露。
爱要用言语或行动表达出来
写在最后父爱同母爱一样的无私，他不求回报；父爱是一种默默无闻，寓于无形之中的一种感情，只有用心的人才能体会。——琼瑶
相比起母亲的温柔贤淑，父亲总是显得沉默隐忍、不善言辞。但正是这种无言的父爱，当上升到一种较高的境界时，就会显得朴实、淡然、厚重。
很多情况下，一些小事我们不会和外人计较，但若换成自己最亲近的人，却又没了耐心，无法包容，这会让我们错过很多真心交付的爱。所以，千万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去懊悔，从一开始就应该勇敢示爱，用实际行动去表达自己对父母、亲人的喜欢，如此才能避免或消除很多不必要的隔阂，真正回归爱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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